博士招生与培养制度须顶层设计
近一两年来，国内不少高校开始试行博士研究生招生“申请—考核”制。去年7月12日，教育部、国家发展改革委、财政部发布《关于深化研究生教育改革的意见》，《意见》也提出要改革招生改革制度，“建立博士研究生选拔‘申请—审核’机制”。“申请—审核制”的选拔方式到底有什么样的优点和不足，它的实行能否打破我国创新性人才培养机制的缺陷，在这个过程中如何处理好效率与公平的关系。近日，针对正在推广的博士研究生招生机制改革，中国社会科学网记者采访了中国人民大学教育学院教授周光礼。
中国社会科学网：对于传统的研究生招生考试以统一考试方式选拔人才，有人认为以刚性标准来考察考生学术能力，这样的方式更加公平，也有人认为这样的考试不利于选拔创新型人才。您怎么看?您认为，当前我国高校与科研机构在研究生人才选拔方面有哪些问题亟需破解?
周光礼：我国传统的研究生考试以统一方式选拔人才，这是招生方式的最大优点是体现了公平的理念，符合《世界人权宣言》保护平等受教育权的精神：高等教育应依据分数和能力对一切人平等开放。这种方式的不足在于：不利于全面考察学生的综合素质，很难考核学生的学术研究能力和学术创新精神。“申请-审核制”的选拔方式是国际通行的博士招生制度，它能够全面考察学生的综合素质和学术研究能力，很好地体现了质量优先、追求卓越的价值理念。博士招生应该把那些研究能力突出并且对学术有一种发自内心热爱的人选拔出来，才不会浪费社会宝贵的学术资源。中国高校和科研机构在人才选拔方面急需破解的问题是：如何选拔适合攻读博士学位的创新型人才?实际上，我国博士生群体中有一部分人或能力或态度不适合攻读博士学位的人，他们中的有些人对学术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把博士学位作为换取名利、地位、金钱、权力的手段，这也是影响博士质量的一个重要因素。
中国社会科学网：据了解，虽然国内不少高校在探索博士研究生“申请考核”制，但各高校推行力度不一，操作方式，实施范围等都不尽相同。据您了解，目前在国内高校及科研机构这种人才选拔机制的改革进展如何?效果如何?
周光礼：类似申请-审核制的做法在我国高校早就存在。20年前，针对一些学术研究能力突出、但外语水平难以通过考试的人，曾设置了论文博士制度，但是论文博士的指标非常少，审批的难度很大，不构成一种博士招生制度。10年前，国家启动985重点大学建设工程，一些985高校为了争夺生源，开始尝试从本校学生中免试直攻博士制度。直攻博的招生形式曾经是教育部禁止的，但是越来越多的高校加入，教育部就默许了这种做法。近年来，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人民大学等著名高校开始举办夏令营的形式，通过“申请-审核”从其他兄弟院校面试录取博士生，但这只是博士生招生的一种补充方式，不是博士招生的主体。应该说，招生夏令营为 “申请-审核”制度兴起提供了经验基础。真正意义上的博士招生的“申请-审核”制在我国高校尚处于初步的探索阶段。2007年复旦大学在医学院推行“申请 -审核”制度，取得良好的效果，2009年复旦大学全面推行“申请-审核”制度，值得指出的是，复旦大学的“申请-审核”制度是有统一考试的，具体做法是：英语统一笔试，专业课由各院系组织面试。2011年，清华大学开始实行无统一考试的“申请-审核”制度。具体做法是：初试环节由评委审核考生提交的学位论文、个人陈述、专家推荐信等相关科研工作的申请材料，合格者进入复试，考生无需再参加学校统一组织的笔试。效果如何有待观察。
中国社会科学网：您认为，“申请-考核”机制的推行意义、价值和实施目的体现在哪些方面?这种机制有哪些优势?在实施中是否会产生哪些问题?
周光礼： “申请-审核”制度推行的意义和价值主要有几条：第一，有利于考核学生的综合素质和学术研究能力，为选拔创新性人才和提高博士质量提供可能;第二，有利于撬动我国学位与研究生制度的改革。我国学位制度最大的问题是国家学位制度导致博士培养中的责权利失衡，问责机制缺失，博士质量难以得到保障。第三，这种制度有利于落实基层学术组织的办学自主权，调动教师的积极性，唤起导师的责任感，激活学术的心脏地带，破除行政干预，强化学术权力，对建立现代大学制度有积极的推动作用。这种制度在推行的过程中最容易产生的问题是：可能产生不公平。有些学校在招生时，看的只是第一学历是否是985大学等外在东西，并不看重学生的真实学术能力，这对其他高校的学生是一种学历歧视。而且，中国是一个人情社会、关系社会，在国家学位制度没有改变的情况下，大学没有自律机制，“申请 -审核”制的推行为权力寻租提供巨大的空间，大范围的权力寻租将使博士质量进一步下降。如果是这样，申请-申请制将产生南辕北辙的负面效应。
中国社会科学网：您认为，通过推行“申请-考核”的博士招生机制，可以破解当前我国研究人才招生存在的问题吗?未来应如何进一步完善研究生招生选拔制度?需要注意协调、处理好哪些问题?
周光礼：我认为，我国博士招生和培养制度是一个复杂的系统，需要全面顶层设计和规划。单纯推行“申请-考核”博士招生制度，并不能破解当前我国研究生招生存在的问题。我认为，“申请-考核”博士招生制度必须与淘汰制相配合，两者的配合构成了“宽进严出”。招生制度的根本改革在于变国家学位制度为学校学位制度，这样才能真正落实大学办学自主权，建立大学的自律机制，“申请-审核”制度才能真正发挥其应有的作用。(记者 张清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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